【风昊】悸-暮云山

*全文5k➕，时间线接电影，又名《虽然我们打啵拉灯但我们只是在搞暧昧》。————————————————————————

他对少年说，他对自己说。

01

盂兰盆节过后，东京也转眼入了秋。

杰克贾在闭庭第二天就走了，听说是又接了个大单子，留也留不住。本来秦风也想早点回国去准备他的期末考试，但在他的好舅舅唐仁软磨硬泡了两天再三拍着胸脯保证绝对不会影响以及“老秦你辣么聪明肯定没有问题啦！”下硬是同意再多呆一个星期——当然住的是野田昊家。唐仁存着吃喝嫖赌的心思，整天也不见人影。但怪就怪在在那晚庆功宴后野田昊和秦风也没碰着几次。

两人虽是同住一个屋檐下，但秦风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写论文，野田昊这几天也不清闲，公司还有一大摊子事儿等着他处理，所以每天也都一大早就出门了。仔细想想上次见面好像还是前天一起吃晚饭。

野田昊揉了揉疲乏的眉骨，直起腰来，面前的一堆文件和秦风比起来实在是无聊到让人昏昏欲睡。

他盘算着中午或许可以一起吃个午饭交流一下案（感）件（情），余光中却有什么东西在闪烁，吸引着他下意识偏头——

他看到落地窗外红色的东京塔尖，在晌午的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笨蛋和烟都爱往高处走。”野田昊不大认可这句话。因为他就很喜欢高处。野田财阀的大厦有四十四层，他的办公室就选在最顶层——正好和东京塔一个高度。

东京塔，那天晚上大家趁着高兴喝了很多酒，秦风和他刚好在东京塔下一边醒酒一边看烟花。

他记得他们当时聊了很多，可具体的野田昊一句也想不起来了。他只记得那时在一地婉转的月光中，秦风突然仰起头，指着天上的月亮对他说今晚月色真美。

傻瓜。野田昊拿他下半生再也不穿花衬衫保证秦风绝对不知道这在日语里是告白的意思，可他还是忍不住翻来覆去把这句话拿出来嚼了几百遍，真是个大傻瓜。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花蝴蝶居然有一天沦落到为情所困，听起来就好笑。

野田昊不清楚他是什么时候对秦风“有感觉”的。他觉得这还远远称不上“喜欢”，更像深海里泅泳的鲸突然遇上了恰好和自己频率相同的同类，发现世界上竟有另一个个体与自己灵魂契合，从此不再孤独。

这份找到同类的欣喜，甚至让他差点错认成了爱情。

野田昊踱步到落地窗边，点了一支烟。

他没吸，只是任由烟蒂静静地燃烧。灰色烟气在头顶转了两圈，被从东京塔方向吹来的一阵风冲散了。

02

好想见他。

03

秦风被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

他这才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发现自己盯着笔记本屏幕发呆好像太久了。

莫名其妙。他摇了摇头，试图把这点心思赶出脑海。

他的注意力回到他刚刚完成的论文上，电脑屏幕已经因长时间不使用而切换到了待机模式，显示出随机轮换的壁纸。

是一只蝴蝶。

艳丽的红色打底，勾勒以简单的黑色花纹，翅膀大而舒展——可惜只有一边。

这是一只独翼的蝴蝶。

看起来不像什么名贵的品种。只是因为只有单边翅膀而不能展翅飞翔，只能坠落到一片玫瑰花丛上，倒添了一份破碎的美感。摄影师估计是因为这个才肯施舍给这条即将离去的生命一个微不足道的镜头。

虽然颜色相似，但不像野田昊。秦风在心里默默评价道。

———然后秦风就恨不得给自己来一拳。无语于自己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如此轻易地接受了唐仁随口胡诌出来的设定，更对自己居然又想起了野田昊感到窘迫。

他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指节，转头就看到了窗外的东京塔。

东京塔，那天晚上大家趁着高兴喝了很多酒，野田昊和他刚好在东京塔下一边醒酒一边看烟花。

秦风酒量很差，具体发生了什么早就忘了。他只记得那晚他酒精上头，像所有第一次离乡来到异国的年轻人那样被异国他乡的月色所吸引，兴冲冲地指给同伴看那月色是如此美丽。

然后他听到刚刚还站在他身边滔滔不绝的野田昊突然卡了壳。

他下意识转头去看，却对不上野田昊的眼睛。他比野田昊高出一截，当野田昊低着头对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时，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对方柔软的发顶，和发隙间那他不经意睹见的，一小块在灯光映衬下苍白得近乎失真的皮肤。

他当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呼吸不上来。

野田昊的眼睛是什么样的呢？他自那晚绞尽脑汁地想了许久。虽然个子有差距，但野田昊平时里同他讲话时却几乎不仰头。只是微微地抬起下颌，深棕色的瞳仁向上，挑起眉看他。

在秦风选修的行为心理学中，这代表着【探究】和【趣味】。秦风有些纳闷，自己不就是在Crimaster超了野田昊一次吗，对方何必对自己如此执着。

他决定问个清楚。

04

时机倒是比想象中来的快很多。秦风和野田昊并排坐在一间日料店的小木桌子前，听着唐仁在对面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秦风是在写完论文不久后接到唐仁的电话的，说是要带他领略一下最地道的日本特色，结果一来才知道是一家位于秋叶原的以和服美女服务员为特色的和风主题餐厅。人气诡异地高，排队时间之久让秦风的肚子发出了抗议。半个多小时后野田昊也到了——当然是被唐仁打着秦风的幌子实则是为了抱金主大腿叫来的。

餐厅雅间是榻榻米设计，进去需要脱鞋，中间摆了一张木质长桌。桌上的餐具是清一色的白瓷和竹筷，典型的日式格调。唐仁见野田昊来了两眼放光，立刻叫来服务员名为点菜实则光明正大看美女。没空注意他可怜的侄子这会儿正踌躇着不知道怎么开口。秦风拿余光瞟了一眼傍边的野田昊，那人正拿着手机忙着和对面的人发短信，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这下弄得秦风更不知道从何说起了，他一边拿筷子心不在焉地戳着盘子里送上的开胃点心，一边悄悄观察野田昊的神色，揣度开口的合适时机。没注意低估了他的对手。

“有什么话想跟我说？”野田昊头也没抬继续打字，给秦风吓得一激灵。

“不是、我……”

“从我进来坐在这儿你就开始观察我了，需要我报出时长吗？”

秦风自觉暴露也不再多狡辩，刚想开口，话到嘴边又变成了：“你忙什么呢？”

“很好奇？”野田昊突然抬头对上了秦风的眼睛，胳膊顺势搭上秦风的肩膀：

“被不喜欢的家伙缠住了，本来下午是打算和你待在一起的。”野田昊夸张地叹了口气，

“和、和我待在一起干、干、干嘛？”

野田昊这话说得实在是过于暧昧，秦风愣愣地眨了眨眼，这距离实在是太近了，近到他可以清楚地嗅到野田昊今天身上喷的香水——是柑橘调的。

“不说这个了，过会儿我就得走。”野田昊按下锁屏键，把烦人的信息丢在一边，转首朝秦风比了个wink。

“———要跟来吗？我有话对你说”

05

从秋叶原到银座距离不算很远，但沿路基本靠近市中心，不出意料地堵了个水泄不通。在走走停停的车流中，暮云四合。

野田昊上车前接了个电话，一直打到现在，想来估计和等会儿要见的人有关。秦风无意窥听大集团的商业隐私，所幸无线耳机一直挂在脖子上。他翻了翻手机上的FM，随手打开了一段儿有声书。

车里暖烘烘的，耳边是轻柔的朗读声，还能若有若无地嗅到野田昊身上淡淡的柑橘香水气味。多日苦战论文的困倦一下子浸没了秦风的意识，他撩了撩沉重的眼皮，最终任由脊背缓缓陷入柔软的座椅之中。

06

秦风被叫醒了。

他敢肯定野田昊肯定是观察了好久他睡觉的样子后才弄醒他的。秦风跟在野田昊的身后从银座的人流中穿行，试图从他醒来后第一眼看到的野田昊那一脸戏谑中推理出他刚刚有没有乱说梦话。

东京是一座占地两千一百多平方千米却容纳了将近一千四百万人口的大都市，寸土寸金的地价迫使资本家们恨不得把每座楼盖得和东京塔齐平。两人上了玻璃观光梯，逐渐攀升的高度足以揽尽银座乃至是小半个东京的繁华光景。夜幕下的东京湾水色淋漓，映照着两岸的种种流光溢彩，纸醉金迷。

秦风站在玻璃壁前，凝望着脚下因逐渐远去而模糊的灯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野田昊掰过发闷呆的秦风的肩膀，低着头给他整理领结，道：

“这家私人会所今天对外开放，里面人不少。进去以后跟紧我，别乱跑。”

“我上大学了。”秦风不忿地回答。

“——你能喝酒吗？会说日语吗？”

“……”

秦风被顶得哑口无言，还没组织好回敬的语句，“叮”地一声，电梯已经到了。

“走吧。”野田昊拍平衬衫上的褶皱，顺势揽过秦风的肩膀。高个子青年被拉了个猝不及防，脚底打了个趔趄。还不等挣开野田昊已经边揽着他边和周围看到大少爷光临而围拥过来的人群笑着打招呼了。

秦风默默放下准备拉开野田昊的手，算是默许了对方这种把自己划进保护区的行为。

走了几步野田昊松开秦风，拽着秦风领结迫使青年弯下腰，耳语道：“你就呆在这里别乱跑，我解决完了就来找你。听见了吗？”

温热的吐息犹如实体，嘴唇好像摩擦到了耳廓，秦风懵住了，压根没听野田昊的话，只是跟着下意识点头。

野田昊这才放开秦风，示意他找个不惹人注意的角落里待着，低头看了看表就匆匆离开了。

07

秦风无聊地打开了Crimaster，眼神却向某个方向游离。

他几乎没费多少功夫就在熙攘的人群中一眼看到了野田昊，野田昊穿着他们美国相遇时的那身红色西装，明艳又张扬。即使在这种最不缺的就是色彩的场合——明暗交错的镁光灯，一众穿着时尚的都市男女，他仍然是全场的视线焦点。秦风的目光绕着野田昊的身边转了一圈，心下了然此行的目的八成是什么商业谈判。

然后他的目光又回到了原点。在名利场上的野田昊无疑是气场全开的，不同于以往和秦风他们相处时的轻浮随意，觥筹交错、嬉笑怒骂间，他像是一把锋利的剑，却又圆滑得滴水不漏。

秦风坐在吧台不起眼的一隅，目光略过熙攘的人群，他盯着野田昊大笑着喝酒的侧脸，第一次觉得有点陌生。

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野田昊。只是在这刻才恍惚地想起，面前这个男人是日本野田财阀第一顺位继承人，而当侦探仿佛只是他的业余爱好。

这个突如其来的认识让他莫名不爽，但还没等他琢磨明白这不爽从何而来，突然有人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个穿着得体的男性，脸上挂着的礼节性微笑，却让秦风下意识觉得这人有点不怀好意。

只见他抬手向秦风举了举酒杯，说：“野田先生的朋友？我刚刚看到你们一起进来的，有兴趣来这边听我说几句吗？”

08

自从刚才野田昊的余光没有瞟到秦风的身影，他就有点坐不住了。

他知道秦风这一幅男大学生的清纯形象在一堆社会男女里有多惹人注目，但他也本以为没人敢对他的“战利品”下手。野田昊草草签了合同，在心底把对面非要把谈判场所选在这种地方骂了个狗血喷头。

他随手把文件丢给秘书，拒绝了所有身边看到他攀附上来的人群。终于在吧台旁找到了秦风。

秦风看起来状态不太好，像是喝多了那样。抱着头趴在吧台上。而以秦风一贯的谨慎不会随便在这种场合喝酒，所以一定有什么人——野田昊下一秒视线就落到了秦风对面的男人身上，果不其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他冷着脸走到那个男人和秦风中间，男人看着他面上的怒意，露出了得逞的笑容。“看来他确实对你很重要，野田少爷。”

野田昊没有回答，他先把秦风从他自己手臂里挖出来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通。确认没事只是喝醉了才松了口气。而秦风仿佛意有所感，仰着头任由野田昊折腾。

野田昊心血来潮把手指搁在秦风脖子下面挠了挠下巴，没想到这家伙喝醉了还挺温顺，低着脑袋，觉得痒也不躲，倒是没了平时倔强又有点张牙舞爪的劲儿。

“好乖，好乖。”野田昊逗在兴头上，刚刚那点恼火消散了个一干二净。

男人凝噎，最终丢下一句：“你养了一条好狗。”后，狼狈离开。

狗吗？野田昊看着那人逃离的方向，也没法好好问问那人刚刚打算对秦风做什么。他身侧的右手被秦风牢牢地箍住了，力气还不小，挣都挣不开。

他可不这么觉得。

09

今晚的事情都差不多解决了，野田昊靠着吧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由着秦风迷迷糊糊地挂在他身上。

野田昊的酒量很好，刚刚那点清酒怎么能喝倒他。秦风带酒气的鼻息扑到他脸上，却莫名地醉了。他的视线是一片水雾迷朦，只能看到眼前模糊的轮廓。他朝着人影勾勾手指，眼前人就凑得更近了，但一语不发，倒像个忠诚的骑士。野田昊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胳膊顺势勾上青年的脖子，他闭着眼，嘴唇在秦风脸上胡乱地摩擦，笨拙地摸索着对方唇齿的位置，像溺水的鱼。

情场老手技术丰富，一个深吻就把初出茅庐的小侦探吻得七荤八素，小腿都被亲软了，扶着玻璃吧台才能勉强站住。

狡猾的年长者凭借阅历占了上风，但架不住这个是个学习能力极强的。野田昊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欺负够了才舍得放开。却在下一秒被反客为主，年轻人的吻没有章法，却像狂风骤雨。

“嘶、亲就亲，别咬…你是狗吗？”

他在这雨点般的吻下好不容易得个喘气的机会，扯着秦风的袖子往下拉了拉，暗示他松开不知不觉掐着自己脖子的手。

“第一次最好别玩这么刺激的。”他揶揄道。

野田昊刻意压低了声线，把低沉的中文说得像他平时说日语一样婉转动听——他一向很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

小侦探哪里见过这种直白，立刻环紧了放置于两侧的手，仗着体型差把对方圈在自己怀里，却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只是将额头贴在对方的颈窝里，汲取着温度。

秦风现在不清醒，野田昊也好不到哪去。他一边安抚着青年的后背一边引领着上了楼上客房。随着落锁的声音，整个房间彻底陷入了黑暗。

10

而黑暗让人情迷意乱。

11

那天晚上谁都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只是在耳鬓厮磨间，他们也许向彼此吐露过心声。